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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純娟(東華大學諮商與臨床心理學系副教授)寫於2002年

 

   幾乎已經選擇拒絕浪費時間在接收台灣媒體的訊息了,目前,我認為真正還值得認真「收訊」的,只有「台灣日報」。看到「台日」七月十五日之社論,論述有關法務部長陳定南在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談及新聞自由,換來的是部分媒體以批評陳定南為「獨裁心態的政客」,民進黨執政後「台灣民主的倒退」云云。事實上,台灣的媒體進行著專業上的自宮,已非一朝一夕之事,部分媒體(如中時晚報)未曾聞其自省,卻選擇在此時動作做大;中時晚報若是想起今(2002年愚人節翌日以頭條報導「華工捐助革命:三箱金條,流落南非100年」之犧牲自己娛樂他人的報導,不到一天總編輯就坦承引用錯誤資料,可能就會接受陳定南所言了。

        其實媒體的不專業-更不要說嗜血、色腥膻了-俯拾皆是。我試舉例若干:華航五二五空難,電視記者問著罹難者家中一對稚齡的男童,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記者希望得到什麼答案?她希望自己的家人被他人如此自以為是的騷擾嗎?因著空難,有罹難者家屬先前為父親、妻兒刷卡付機票費用,卻因信用卡契約、國內條文的規定,而僅配偶獲理賠,還有孩子獲最高100萬的理賠,面對家屬原以為會獲得三個人獲得全額的理賠,電視記者的結語是「只能祈求老天爺的幫忙了。」任誰都不願意碰到親人遭逢災難,尤其是驟然走掉三個親人,那種哀痛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而我們一般使用信用卡也很少仔細閱讀契約內容,現在理賠金額與我們所以為的不同,但符合契約內容,那與「老天爺」何干?從痛苦的經驗中,我們或可習得仔細瞭解自己的權益,要祈求老天爺幫什麼忙?另有電視記者面對在基隆發生燒死三個孩子的嫌犯問:「後不後悔?」他以為自己是法官?警察?還是在做心理輔導?作為一個新聞專業工作者,他沒有更重要的問題可問了嗎?美國九一一剛發生時,面臨斷垣殘壁、親人生死未卜的畫面,某電視台當家播報工具對著連線的記者說:「那個很有趣¼」發生在她親人身上的話,她會不會覺得一樣有趣?美國小布希“the Republic of Taiwan,” “both countries”稱台灣,台灣記者們全以「口誤」評之,不知是根據對小布希的讀心術,或是根據台灣海峽對岸的指令?七月四月洛杉磯機場的槍擊事件,記者請他們在「紐約」的特派員在「當地」做「現場」的報導,紐約與洛杉磯以飛機代步亦有四小時之遙!記者除了沒有常識之外,恐有以自我為中心的「中原」心態。面對聯合報針對台灣高鐵的「報導」、「評論」,殷琪以抵制訂閱聯合報運動方得後者鬆手,假若原先的報導評論為真,為何只因可能損及其利益便停止其追求事實真相的職責call-in節目的電話語音投票選項為:你希望「國家繁榮、富庶、政局穩定」或是「本土化」?選項的設計只能呈現設計者思慮不周延(這是多讀書可以彌補的),要不然就是有預設立場,這樣的題目可以上檯面,實不知專業訓練的效果何在。董念台、柯賜海街頭追打、游月霞露肚皮、馬英九學街舞等報導,在在都令人感嘆「記者們為什麼能篩選出無關痛癢、無關社會進步的內容來當新聞呢?」號稱行政、司法、立法之後的第四權,卻只能拿這些東西餵閱聽人,當被批評時,卻立即防衛地指責他人「誹謗」、「大放厥詞」?一個人(或是有機體)在面對批評時,若未能反躬自省,永遠認為是別人的錯,這樣的人無法承擔責任,恐怕需要心理治療了。台灣九二一發生時的執政當局面對受災者的指責,卻指是因別人不配合云云,其實他們只要有大腦、願意感同身受受災者的苦的話,就會瞭解受災者在受災初期怒氣向外是正常反應,他們若能吸納受災者的情緒,讓救災方案能夠更切合受災者的心理需要,那麼總統大選時在重建區的選票或許不會如此「哀怨」。

        硬頸的人在現階段的台灣社會是寂寞的,諸如陳定南、葉菊蘭、林義雄等人,他們能夠「違逆」台灣病態的價值觀需要絕對的勇氣。在台灣,A人的錢只要還回去就沒事,還可以大喊別人對他「政治迫害」,大家也會幫腔:「他就已經還了,不然你還要怎樣?」身著價5000內褲的名人,卻能大聲說出她「日子過不下去了」,繼續以自己的身體物化女性,而媒體也僅報導、而未對其扭曲社會價值觀的部分作評論。在高等學府,當權者濫權收賄遭舉發,在調查階段趕緊退休,大家說:「他就已經退休了,你就不要逼人太甚。」甚至將要獲頒榮譽教授呢!論文抄襲被檢舉,主管單位反而要調查檢舉人何以知情,或是學術主管說出「寫過論文的人都知道…文獻回顧的部分多是大同小異…」言下之意是抄襲有理當這類的聲音還可以在台灣的媒體被正向的報導、或因其權勢而威嚇弱勢者、或大眾要以和為貴地息事寧人時,這些硬頸的人就會一直寂寞下去。但是,台灣先民能夠選擇拋棄守成心態,遠渡重洋來到福爾摩莎,台灣人的血液就繼承有革新的種子;在奢望媒體能夠「自省」、「專業」,無異緣木求魚,台灣社會要小心地呵護這些硬頸的人的「勇氣」,恐怕才是更實際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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